是杂食人。洁癖不要骂我。别再关注我了。

[又百]-小王子和他的狐狸-


这次是小王子的故事喔。

    

这里有一片麦田。一秆一秆,每一穗都饱满着金黄,昂扬着精神。簇簇齐整,与阳光争着耀眼鲜艳,风吹过时,麦香便放肆地在空中翻滚,乘在金黄的浪尖儿上。

就在这里,那棵大树墨绿的浓荫下,小王子遇见了百介。百介还是一只小狐狸,抱着一卷怪谈集窝在粗大的树干旁,毛茸长尾不时用一道弧线搅动着过于安静的空气。小狐狸耸耸鼻尖,麦香可真是诱人呀,但那风似乎被什么挡住了。随着风的节律,百介似乎可以听到轻微的铃声作响,虽然几近细不可闻,但音色明亮如同这日的天。他抬起头,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一身白衣的小王子。那条白木棉长围巾飘着,被荫染成墨色,上面有阳光暖金色的闪动的斑点。

小王子是个长年周游各地、恰巧在此处歇脚的小王子。他低头看着小狐狸,那像一团漂亮的柔软的火,几乎要捂暖了他的眼睛。

“怪谈集呀。”小王子蹲下身,好奇地盯着那卷书。百介叼起书,后退了一些。

“我喜欢书。”百介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,很坚定。他还是只小狐狸。

“先生的爱好可真好呢。”小王子笑了,两只眼睛半眯起来。百介不明白这个一身白衣的小王子为什么要叫自己先生,他莫名觉得小王子笑起来的样子很像自己的同类。他衔起书卷,又后退了些。

“先生在害怕我吗?”小王子伸出一只手,友好地示意。

“我还没有被驯服呢。”

“驯服?”

白色的小王子遇见过各样的人,各色的花,也遇见过狐狸,但他从未驯服过什么。

“是的,驯服。你可以每天都来,在同一个时间来。就坐在这里……”狐狸百介溜圆漆黑的眼珠盯着小王子。

“请你,驯服我吧。”声音细小而坚定。

“好的,先生。”小王子又笑了,脑侧几绺微翘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只狐狸,“小的名为又市,能结识先生实属荣幸。”

“我叫百介。”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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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介把半个脑袋探出洞口。

扑鼻的麦香沁人心脾。

湛蓝的天下,阳光那么好,在麦穗尖儿上镀的金,让他想到那条白木棉围巾上跳跃的光斑;

振翅的白鸟掠过,让他想起白色的飞扬的衣角;

风在耳廓打着转儿,让他想起那个人身上明亮的铃响——

确实有一记铃响在耳边绽开。百介倏溜一下跑出地洞,像草地上蛇行的小右卫门火,远远地望着被罩在荫中的白色人影靠着树干坐下,便也在树荫的边缘安静地伏着身。

每天他们的距离都会缩小一点点。又市时常带上罕见的书卷,念给百介听。有时候是百物语,有时候是诗,或通俗或晦涩的文字,在他嘴里翻过几转被轻托着送出舌尖,仿佛有了灵性,生动得像在眼前展开了画卷。

又市每天都会来。偶尔有不来的日子,都会在前一天离开前告诉百介。

“小的将有些时日失陪,还望先生原谅。”

然后在地上放下又一卷书而离去。

没有责怪过你啦。百介将身子盘在那书卷上,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

终于有一天,小狐狸主动钻过了小王子的双脚间,紧接着便跳上了小王子屈起的膝上。

“啊,先生是被我驯服了吗?”又市放下书,伸手将百介揽进怀里。

“驯服啦。”百介把脑袋埋在又市胸前,支棱的尖耳朵动了动。

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,他们都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听叶片在风中窃窃私语,麻雀捡食遗落麦穗的欢笑。

“又市的手好凉啊。”

“但先生是暖和的呀。”

百介往又市的掌心里靠了靠。又市笑了:“那样只能背书了。”

“那五位光,南方鹭,在黑夜里荧荧发亮,对公房卿的父亲说……”

而百介耳廓里都是那胸膛内沉静的轻小而有力的嗵,嗵的声音。一下一下。

      

有时又市会带百介一齐出游。喧闹的人世,各样的人——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书。

百介好奇而胆怯地紧跟在又市脚边,生怕那白色的衣角在视线中消失。各样的人发出奇怪的声音,说着奇怪的话,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百介,奇怪地笑着。反是幽静深林中,人事显得更为温和。

“抱歉啊先生,”回到麦田旁的树下,又市蹲下身,从纸袋中拿出豆沙团子串送到百介嘴边,“小的不该带先生去那样的地方的。”

“那里与先生所在的,不是一个世界呀。”

百介嚼着豆沙团子,也嚼着又市说的话。那声音较以往似乎更沉了些,他抬头看,发现又市正低头看着不知何处,目光仿佛要穿透地面。

       

冬日。

百介窝在又市怀里,和他一起望向光秃的田埂。头上枝桠也是光的,阳光纵然没有阻拦地跳下来,却也没有了张牙舞爪的灼炽。

“不冷吗?”又市与数月前一般打扮,百介隔着单衣能感受到他的体温。

“终日这身行装,习惯啦。况且,先生是暖和的呀。”

倏溜。百介攀着爬上了又市的肩,将那白木棉围巾绕多了半圈,又趴下来,长尾松松地盘上了又市的脖颈。

“可别得风寒了啊。”

铃。轻不可闻的铃响。

“先生这么说,”又市却解了围巾,盘在百介颈上,“小的哪敢呐。”

    

  

日子过得快。冬还有着肆虐的念头,春便带着东风以不可抗的力量把他推走了。尽管天气仍微凉,太阳日渐亮了起来,枝头嫩芽疯长,麦秆争着拔节。

那天也是这样。不过云浪翻涌,像一床巨大的棉褥铺过了整面天。满眼青绿的生命的颜色,鼻下也是麦子青涩的味道。

白衣的小王子蹲下身,放下一卷书,在春日的阴影中,五官线条柔和得像云浪描绘的弧度。

“小的将有些时日失陪,还望先生原谅。”

百介仰头蹭了蹭那只微凉的手,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目送了白色的身影远去。空气中是春天湿润的柔和,春麦青涩的气味让人鼻腔发酸,清脆而微弱的铃声在风中消散着,白木棉围巾飘扬的末端逐渐消失在远方的角落。这一天百介没有立即回到地洞,而是在树下伏了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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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很久,百介都没有见过那白衣的小王子了。

又市只是与以往一样远游啦。百介这么想着。他每日趴在洞口,支棱着尖耳捕捉气流中每一丝异动。没有。

后来他每日拖出一卷书在洞口借着阳光看,文字飘在眼前却在耳边送去了一种声音,低沉娓娓,不足顿挫但仿佛也要在面前直接演绎一场生动的戏。

可无论是诗还是怪谈,都无法抑制一片白翳在百介眼前飘。他时常想,这个小王子是像他听说的那样随迁徙的候鸟离开的吗?

到了冬天,弥望萧索时,他又想,那个在不知何方的小王子成日一身单衣,会冷吗?可不要得风寒了。

当他想到小王子会不会驯服了别的狐狸、拥着另一副温暖的身躯时,百介不由得狠劲儿打了个哆嗦,缩进了地洞深处的书堆里。

然后又是麦田一片金光灿烂时,百介坐在浓荫下,麦芒在他眼里闪出白木棉的光斑,树叶婆娑在他耳边擦出铃般声响。

日子漫长。

     

后来百介有了狐狸儿子。再后来儿子又有了儿子。百介给他们讲述着一位白衣的小王子,白色的长围巾和细不可闻的铃声,远游的日子和眺望的时光,故事、怪谈与诗,和地洞深处一卷又一卷的书。

有关又市的故事是狐狸们的传家宝。然而最早守护这份珍宝的狐狸百介却再无余力继续守候。百介老了,他已经是同时代最后一只狐狸了,眼珠里有层层浊白的翳,毛发像枯枝般发黑、毫无光泽,但他还趴在麦田旁的那棵树下,和他的孙子在一起。

“等待,在这里等待。”狐狸百介说,“你们要替我,对他说再见。”

尔后他闭上了眼,像一个时代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

一个月后,重孙子出生了,也叫百介。

百介一岁那年,这里响起了细微的铃声。浓荫中的小狐狸回过头去,一个白色的人影闯进视野,白色的衣角像振翅的白鸟,围巾的末端跳跃着活泼的光斑。

那个白色的小王子,那个与很久很久以前一模一样的小王子,正朝这棵麦田旁的苍郁老树走来。

“先生!”他又看见了他的小朋友,一如以往溜圆漆黑的眼珠正看着他,像一团柔软的火的软毛微微飘扬,“先生,这次是一本外星诗集!”

他停下了脚步,因为小狐狸直直地看着他,问:“你是谁呀?”

   

   

狐狸孙子带又市去看了百介睡去的那一小片土地,平平坦坦,没有堆起的土包,金黄的麦子在土地下那具小小的尸体上深深扎根,迎着风舒展那镕金般的亮色。一片麦田,与他们初遇时一样的灿烂。又市久久地站着。风一个劲地吹,但除了麦穗的欢笑,四下没有一点声音。

百介抬头望着又市,倏溜钻过又市的双脚间,脖颈轻轻蹭着又市的脚踝。他还小,他不懂父亲和这个白衣的小王子在说什么。

“先生。”许久,小王子开口了,“你愿意和小的一起走吗?”

小狐狸盯着小王子。“好哇。”

小王子蹲下身,将那本外星诗集放在恣肆的麦秆间,把小狐狸抱起来。

“再见。”狐狸孙子说。

“谢谢。”小王子站起身,眉眼柔和得像那天铺满的云浪层层描绘的弧度,“再见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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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王子带着他的小狐狸离开了。

  

FIN.

2018.01.04
如有雷同算我抄你。
来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群众的梗。

2018.01.05
ooc在我。

2018.01.09

插入图片-狐百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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